【明報】觸木/ Touch Wood﹕五十年木匠 工而優則教
英文「Touch Wood」，有驅散噩運的意思，有說和廣東話的「大吉利市」意思相近。無論如何，木頭和人類的關係可說是唇齒相依，由原始人鑽木取火，到用木搭建房屋，利用木筏渡河，製作家具，以至各種藝術設計等，木都是不可或缺的材料，故此本欄目命名為「觸木 Touch Wood」，正希望把一些和木有關的人、事和地方，以至簡單的DIY創作和各位讀者分享。
今時今日說起家俬，選擇不外乎幾間品牌連鎖店，又或是一站式的室內設計公司，到頭來都是內地生產，然後幾個搬運工人到府上裝嵌。 想找些款式特別點的，唯有幫襯售賣入口家俬或懷舊二手單品的小店。 本地木工師傅？ 除了專門維修酸枝老件的師傅外，身懷傳統手藝的，可能多已是年近退休的前輩。 為了解一下幾十年來香港木工行業的概况，以及認識一下簡單的榫卯技巧，筆者特別訪問了在香港當了五十多年木匠的龍師傅。
龍晚全師傅，十多歲起已在香港一家俬店當學徒，絕對是紅褲子出身。店舖初時在機利臣街，然後是駱克道，接着搬到了大佛口（即金鐘道與皇后大道東的岔路口），正如大家聽說過的師徒故事一樣，龍師傅也是由小幫工「執頭執尾」開始的。「嗰時師傅就係老闆，點會直接教你嘢？跟師兄磨木刨木開始囉！一路跟吓跟吓自己學，年幾之後就開始可以一手一腳做個五桶櫃啦！」
十多歲入行 小幫工做起 「第一間家俬舖做了兩年幾就離開咗，跟師兄出去搵食，人工高啲嘛！」從此，由每件計的家俬，到室內裝修、寫字樓間隔，以至高級百貨公司及酒店的工程，眾師兄弟一直合作無間，各盡所能。「印象最深嘅工程？都唔少啊！康樂大廈入面有做過啦！希爾頓酒店啦！美麗華酒店啦！澳門都做過幾個地方，譬如葡京酒店入面一排排木櫃。嗰時澳門師傅多數剩係識做樟木櫳，其他都唔熟嘛，廣州嗰邊甚至做咗兩三年呀……」說起三四十年前的往事，龍師傅不禁流露出緬懷的笑容。「我二十零歲嗰時（即約五十年前），日薪四蚊，食飯大概四至六毫左右，租個牀位就每個月八蚊左右啦！」
現在聽起來匪夷所思的待遇，在當時社會而言，已算是能餬口有餘的工作。（筆者按﹕可惜當時並不流行拍照，師傅的作品都難以相片展示。） 現代求快 技藝無奈失傳 談到現今本地木工行業的轉變，在不少人大嘆工夫新不如舊之時，謙厚的龍師傅卻語帶諒解﹕「技巧差啲無法子啦！現在乜都要快，鑿窿呀！交指入榫之類係好，但摩打工具、氣釘等快好多，人家要求快起貨嘛，咁技巧慢慢就失傳囉！」原來技藝的流失，也不能盡怪現今師傅學藝不精，說來又是老問題，只因香港地價瘋狂，層層轉嫁之後，人人唯有錙銖必計，最短時間內賺取最大利益。無怪乎各式各樣講究精益求精的行業和手藝，在失衡價值觀之中，只能江河日下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汰弱留強？
轉型工作坊導師 歲月不饒人，隨着視力轉差，已屆七十多歲的龍師傅早已慢慢退下來。不過世事難料，當日他漸漸無工開的時候，加入了灣仔聖雅各福群會的回收食物義工行列，慢慢和會內的工作人員和香港故事館（即灣仔藍屋）的成員認識後，才重新發掘出龍師傅的木匠身分，並逐漸幫助他轉型為工作坊導師，筆者便是和香港故事館合作時，和他一起到香港兆基創意書院任教工作坊而認識的。「難得有細藝梗好啦！從來冇諗過會教人，見到人學得開心，我都好閞心，起碼之後都有人知道吓呢方面知識嘛！」龍師傅一邊滿足地說，一邊興致勃勃和我商量之後木馬仔工作坊的事宜，誰說老手藝在香港已全無出路？所謂「山不轉路轉、路不轉人轉」，大家同意嗎？
龍師傅老工具
木刨（又稱手工刨）
木工劃線規（又稱勒筆）
木工鳥刨--用於刨平較仔細位置
木工一字刨--用於轉彎抹角位置
板凳製作步驟
手繪板凳結構圖
龍師傅教學用的手繪板凳結構圖，清楚易明 1. 先在凳面板量度並畫出榫眼適當位置，然後用木鑿開榫眼，榫眼寬度和木鑿之刀口寬度相同，並注意榫眼須成斜角而非垂直
2. 在凳腳頂部以活動角尺畫出榫頭之位置和角度，然後以手鋸或電鋸切割 3. 凳腳頂部之榫頭及橫撐之榫眼完成後，先量度一下位置是否正確
4. 先把凳腳橫撐槌入榫眼內，然後才可把凳腳頂部之榫頭槌入面榫眼內 5. 所有榫頭和榫眼之大小和角度必須正確才能脗合，此技術要有一定時間實踐方可掌握準確度
6. 所有榫頭和榫眼之間加上木膠便能更穩固
7. 板凳之榫頭需刨平
8. 製成後的板凳可按需要和喜好作打磨、塗光油或上色 如各位對木工班有興趣，可於fb搜尋「香港故事館HK House of Stories」專頁。
作者簡介 王天仁，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，以回收木卡板創作卡通動物雕塑超過十年，活躍於不同類型展覽、跨界合作和項目策劃，亦積極擔任教育工作，近來透過不同平台，以文字分享所見所想。 文、圖 天仁 （鳴謝香港故事館提供拍攝場地及部分工具照片）
